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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屋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,靠近窗口的大理石板上参差地丢着一些小说,杂志。摞得厚些的投下一层黑黢黢的影。支撑大理石板的是一条锈迹斑驳的大铁凳。堆叠的铁锈像虾蟹洞口的泡沫泥屑。旁边是一只倒扣在地面的黄色油桶。原本平坦的底面已经深凹了下去,像是一张吃惊的嘴巴。屋里面积不大,而贴隅而立的木柜却笼罩在幽暗中,只有敞开的柜门还很醒目,上面红枣色的油漆几近脱尽,剩余的也不理想,突兀地挂翘着,像秋后树枝上零星的枯叶。

    訇得一声,我睁开双眼朝门口望去。“怎么在睡觉啊,难得放假一天,你竟这样度过。”最近认识的朋友军笑容满面地说着。

    “啊也没有什么好玩的。”我睡眼惺忪,打着哈欠。

    “要学会放松啊,黑夜与睡眠相恋,那么白昼该是工作与玩乐的密友。”军站在床沿,轻拍着我的肩膀。他是我认识朋友中最善辞令的了。他性格开朗,颇有些知识,能够就一个话题悬河而滔滔不绝。潜移默化中,我受益颇丰。大理石板上的书,多半是问他借的。

    “对啊,可实在无聊,在胡思乱想后,便不知不觉睡着了。”我觉出了丝丝凉意,便信手拿起外套。

    “小心别着凉,你也不说声让我坐。”说话见,视线瞥见了倒扣的油桶。他满眼惊奇“不会吧,你平时就坐在这上面,你可真是发扬了节俭的高贵品质。”

    我有些赫然“哪有,只是出门在外,能凑合就凑合了。”我拍了拍床沿“坐,坐。”

    “最近那所育才小学倒闭了,桌子凳子之类的课堂用具都在廉价出售,几块钱就能买到,你不妨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好好的,说倒闭就倒闭了,有机会去买点。”买不买东西倒不甚看重,只是对学校的猝然变故颇感吃惊。

    “这我就不得而知,天有不测风云,世事难料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弟弟和同学上学问题怎么解决。”

    “东边不亮西边亮,另择学校,反正私立的学校这么多。”他满不在乎。

    我们所处的这个地方,外来务工人员携老挈幼地多不枚举。普遍父母工作繁重,对子女无暇顾及,又忧虑子女如不接受教育,前程是多么的不容乐观。地方上体恤民工苦楚,为了照顾到子女上学问题,不至于落到目不识斗的地步,成立了许多私立的学校。教授小学、中学的课程,落实九年义务教育,且学费不是太高昂。地方上的做法,解了务工父母的燃眉之急,这也不能不说是对教育事业作出了有深远意义的贡献。

    军的一家人都在这边,几个人工作供弟弟上学。

    “前两天在小店门口看见你弟弟呢,他站在牌桌外指手划脚。”小店也是外地人开的,经常聚集一些无所事事,百无聊赖地人打打扑克,我亲眼目睹过两人为了几毛钱争得面红耳赤,不可开交。我佩服他们那种执著的精神。

    “哎,一提起他,气不打一处来。”军的眉头蹙了下,后劲也摇了就摇。

    “此话怎讲?”其实他弟弟的桀骜,我是见识过一些的。

    那时育才小学还未倒闭。有一天,弟弟同学对我妈妈说:“老师叫你儿子带500块钱过去。”妈妈不解,问她:“同学,老师为什么要钱?”女同学一本正经地说:“都好几天了,你怎么还不知道呀?你儿子和另两个同学把学校的铝合金窗子橇掉了,老师让他们每人赔偿500块。”

    妈妈大为光火,捡起木棍,便满面愁云地等着弟弟回家。时间过了还久,弟弟才满头大汗的回来。妈妈二话没说,照着弟弟的肩膀就劈了过去。

    “你干什么!”弟弟摩挲着肩膀,龇着牙,瞪着眼看妈妈,歇斯底里。

    “你个死孩子,大人累死累活挣钱让你读书,你不好好念,却跟别人橇学校窗子,你怎么对得起人。老师是不是罚钱了。”妈妈连珠炮般地申斥,继续挥舞着木棍。

    弟弟执拗,纹丝不动立在那,牙齿咬得紧紧地,眼神呆滞地凝视一旁,仿佛被打得是柱子。

    妈妈打得同时,心里是疼的,她的眼圈潮红起来,见弟弟那副德行,便哽咽地说:“家里哪有钱啊老师到底对你说了什么?”声音颤抖地如同瑟风中枯枝。

    弟弟也不是铁石心肠,开始紧张起来说:“对俺讲,兔子还不吃窝边草来,要偷你偷别家的啊,你想想,这么冷的天,把窗子橇了,你不仅冻自己,还连累大家一同受罪。”

    “那罚钱了吗?”妈妈迫不及待地问。

    “罚了,统共三个人,每人500。”弟弟口气冷冰冰的,明显有些不厌其烦。

    妈妈当时嘴里骂着弟弟,愤愤地将木棍掼在地上。”军说完,长长的舒了口气。

    晕,瞧这老师说的,那最后怎么处理的。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腿,算是理解。

    怎么干的就怎么解决,仨家一起出钱,把学校的窗子安装好,还低三下四地说了一箩筐的奉承话。军也有些愤愤。

    那怎么就不明不白的倒闭了呢?我在心里默想。其实,军是来找我玩的,却不曾想“育才小学”、“倒闭”等话题像黑夜一般弥漫进我的小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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